儒家倫理與德性倫理

近年反理論者對倫理學的理論有許多批評[1]。照他們看來，倫理學的理論有許多缺陷，儘管它們自有實質內容——這一點尚需證實。受到批評的理論，主要是康德的道德哲學，以及功利主義和契約主義。在反理論者之間，幷沒有正式或非正式的聯盟，他們對倫理學理論的批駁也沒有一個共同的基礎。然而，反理論者通常認爲，普遍性和公正性是那些含義不受歡迎的理論具有的兩個重要特徵[2]。既然一種道德理論係由一個（或一組）高度抽象的普遍原則組成，幷由此演繹出具體的道德判斷；反理論者懷疑在這樣的理論中，道德主體的個別特徵，以及進行道德判斷的特殊情形，是否能够被賦予應有的重要性。反理論者不僅反對進行判斷是一種演繹活動的觀點[3]，他們還指出，公正性意味著對特殊的個體與關係進行抽象，因此，一種公正的道德原則不允許對具體情形的特殊性給予充分的注意。此外，公正性不容許個體的道德動機係由對某人（與他/她之間有特殊的關係）的特殊關心引起——這一點反理論者則認爲是可以容許的。除了上面提到的道德原則的特徵之外，倫理學理論的下列性質和預設，也足以成爲被拒斥的理由：還元主義、不存在無法解决的道德衝突、提出進行決定的步驟以獲得客觀的正確判斷、承認有道德學家的存在等等。由反理論者的觀點看來，所有這些不是錯誤的，就是不被受歡迎的[4]。在以前的一篇論文裏[5]，我曾經考察過許多這一類的反對意見，幷試圖找到倫理學理論能够免受這些責難的可能性。在另一篇論文裏[6]，我詳細考察了儒家倫理，以確定它是否屬於反理論者所拒斥的一類理論。通過分析“仁”的概念與儒家倫理的其他一些基本觀念，我的結論是，普遍性、公正性、典型性可以被視爲儒家倫理的特徵，但它幷不具有反理論者所指稱的那些缺陷。因此，儒家倫理可以被看作是屬於一種全然不同的倫理學理論（如果把儒家倫理看作是一種理論的話）。既有這一結論，我們會很自然地認爲儒家倫理屬於一個特異的陣營（an alternative camp），也就是德性倫理。不過，實情是否如此，需要一個單獨的考察，這就是本論文所要做的。我不再重復前面提到的這些論文中的論證，並用論文所達成的一些結論來處理目前的問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