郝敬「溫柔敦厚」說 : 一個被遺忘的文學批評理論體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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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bstract

「無心插柳柳成蔭」,用這句話形容郝敬文學理論體系的形成似乎十分恰當。從著作的類別和數量來看,郝敬傾心鑽研,力圖有所建樹的領域是經學,而不是文學。然而,他對朱熹《詩集傳》全方位的批判卻催生了一個體大思精的文論體系。 在明末聲勢浩大的反朱崇序的陣營之中,郝敬獨樹一幟,詩、文兩體有別的文學概念引入經學,發展為新穎的《詩》論。在《毛詩原解‧讀詩》中,他大膽地闡發不同理論命題和概念,藉以批駁朱傳,確定古序的正確性。「溫柔敦厚」本來只描述《詩》的政教作用,一經他的闡述就變成確定《詩》體本質及讀《詩》方法的最高藝術原則,被用來證明朱傳直解《詩》之謬誤。又,「不以辭害志」原來只是講讀詩時應如何處理辭義與辭外之意的關係,而郝敬卻突發奇想,用「辭」比附詩中男女之情,「志」比附詩人及刪定詩、序的聖人之情志。郝敬建立此「二重性情」說有「一石二鳥」的作用,一方面以之證實他所持《詩》中有聖人之情、古序為聖人所修訂等觀點,另一方面用它來推翻朱熹泥於辭義的「淫奔」說。又,他把興觀群怨之「興」與賦比興之「興」相等同,把兩者同解為「情」,同時又把賦和比當作「興情」之表達方式,強調三者相互依賴,不可離析。郝敬賦比興新說無疑旨在鞭撻朱熹把賦比興裁為三體,分配各篇的作法。 在《藝圃傖談》中,郝敬又回過頭來把自己的《詩》論運用於評詩、辭、賦,及雜文。這樣,他源於文學的《詩》論又回歸轉化為具有廣泛文學意義的詩論。他稱「溫柔敦厚四字,詩家宗印,不可易也」。依據這一評詩的最高原則,他重新評價了整個詩史,提出一些與眾不同,令人驚訝的觀點。他一反尊唐絀六朝的作法,認為「故詩人溫厚之氣,浮曼於六朝,而斲喪於唐」。在論唐詩時,他又抨擊近代「推初、(盛)唐而卑中、晚」的風氣,認為溫婉纖麗的中、晚唐詩遠勝於縱橫跌宕,追求氣格的初、盛唐詩。另外,為了避免與他肯定《詩》中情詩的立場矛盾,他把雅、鄭重新定位為聲音之辨,與詩辭無甚關係。溫柔平和之聲是雅,而粗厲浮淫之聲為鄭。他還把聲音之辨推展為詩體之辨,定四、五言詩為古雅正聲,而把三言、七言、雜言、及近體皆視為煩促詭調的鄭音。在辨詩體之時,他又進一步以其雅、鄭標準具體評論不同時期的詩歌風格、主要詩人以及其代表作。 《毛詩原解‧讀詩》與《藝圃傖談》這對姐妹篇可以被視為一種闡釋學之大循環。前者從文學角度研究《詩》,開拓了經學的新視野;後者用其《詩》學中燻陶而成的新的文學觀念來重新考察詩歌。郝敬超越經學、文學界限的循環思辨的碩果是一個嶄新的文學理論體系。此體系與晚幾十年問世的葉燮《原詩》相比並不遜色。就專題研究的理論深度而言,郝敬比不上葉燮。在郝敬詩論中難以找到多少可讓現代讀者拍手贊嘆之處,如葉燮對創作過程和意象的分析。但兩人的著作若放在明末清初的語境中,論原創性,郝敬則應略勝葉燮幾籌。他大膽突破傳統命題,又提出不少新的命題與觀點。儘管他立論有不少偏頗之處,他的論辨總是別開生面,令人耳目一新,與葉燮立論四平八穩的作風迴然不同。他對後代的影響亦非葉燮所能相比。他「溫柔敦厚」說不僅開了清代以「溫柔敦厚」論詩論詞的先河,其他不少具體論點亦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了黃宗羲、王夫之、朱彝尊、章學誠、紀昀等清代重要的文論家,為他們建立自己獨特的詩論提供了重要的啓發。如果葉燮可以進入最重要文論家之列,那麼郝敬在明清文論史上應佔有什麼地位呢?這應該是明清文論史撰寫人所需要考慮的問題吧?
Original languageChinese
Title of host publication明清文學與思想中之情、理、欲 : 文學篇
Publisher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
Pages127-188
Number of pages62
ISBN (Print)9789860221800
Publication statusPublished - 1 Dec 200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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